1946年东北的冬天延绵着比历史书里描绘得还要萧杀的冷意,山林里的雪踩一脚就是嘎吱一下,空气里飘着吹不散的紧张气息。临江那边的局势肉眼可见地险峻。国民党大军调来了精兵强将,叫嚣着“到临江过年”,那阵势,说句不好听的——就像能把南满根据地拽成指头大小。没人能轻松睡下,路线和命运全仰仗在守军身上,他们是第三、第四纵队,赶上几年一遇的大寒流,天也在帮倒忙。
就是在这样一场百天鏖战里,房天静的名字露了头。他不能算是指挥大局的人物,但那场面,谁在场谁不震。一段时间后,东北日报上热闹地刊载,部队首长亲自拍桌表扬,不过谁会想到焦点落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士兵身上?有意思。房天静其实既是个真实存在的人,又像是千千万万解放战士的缩影:不高大,家境苦,撞上大风浪的时候扛着不含糊。他不是传奇人物里的主角,却常常递出主角该有的举动。
那一次战斗发生在热水河子,七师二十团三营本该是助攻队伍,结果临时顶上,和国民党195师的人短兵相接。说出来像小说,实际上——枪林弹雨好像也没什么好夸张的。房天静9连几天几夜守在阵地上,进攻,防守,一遍又一遍。他跟副排长追着敌人撵,喊着左包围右迂回,嘴里不停,脑子也懵。终于,敌人退了。可这时候,房天静一低头才发现,身边全没了人。副排长也不知什么时候脱队,前后悄无声息。
他把所有手榴弹全捆在腰上。考虑“到底要不要豁出去了,一拉弦同归于尽算了”,心里不服但是也怕,只想着就算自己完蛋,也不能叫敌人得便宜。这种心态放今天也难以模仿——逼到绝处,总有人咬牙,硬着头皮再上。
背后一阵嚷,敌人折回来,根本没给他喘息。他就地一棵树后藏好,等对方凑近,“不许动!缴枪不杀!”房天静嗓门当时到底多大没人知道,敌人被这个气势怔了,真就一个个举了枪。这时候队里有个人反应快,发现就他一个人,想反抗。结果还没搞出动静,房天静直接摁倒几个,剩下的人全被吓破胆,一队俘虏顿时老实听话。战场上胆气确实值钱,但也并不总管用。
怎么押人回去?战火随时烧过来,别人是俘虏,他反倒成了独行的看押员。结果房天静听到远处有水声,硬是凭声音就判断方向,那是浑江没冻。催着战俘过江,冻得手脚都快僵了,硬撑着就这样押着人回了大部队。复盘这种事总觉得像神蹟似的,不见得每人都能碰上。他问自己算不算命大,回想其实只是凑巧。
后来军里大张旗鼓地表彰,纵队副政委都来了,披红戴花不在话下。表面看光鲜,实际上也就一会,风头过去还得该干嘛干嘛。那年部队搞“到底是谁养活谁”的诉苦教育,人人摊开过往,说自家苦水。房天静支棱起来不完全是因为首长一句话。真的。其实他在本溪煤矿吃够了苦——日伪捣鼓出来的“产业开发”计划,需要劳工,什么手段都用,不满意就弄到矿井下去“做工”。每天十二小时以上像牲口下井,吃不上一口热的,要是病了伤了直接拖去乱葬坑。富人坐宫殿喝茶,苦力喝冷风。这不是战争的残酷,这是绝大多数普通日子的样板。
他的老家山东淄博,一个十七八岁的孩子,母亲千里找他还得把弟弟卖钱筹路费。真到矿山门口,母子照不见面,最后母亲病死异乡——有苦想要哭,能跟谁诉。他说“富人管咱?大概不可能!”命,算不算他自己的命?
战后追踪项目查证,从华北抓来煤矿工人的日伪档案里,房天静那号工牌都有记录。日军编号,工人代码,3500多个同伴,1945年只剩一半。不是故事,是数得出的现实时态。各种编号,50和70是八路军俘虏,01是国军,02是解放区老百姓——没有一个人是心甘情愿的。
部队里人来自天南地北,连队新兵老兵混,有吹牛的,有混日子的,也有冤大头。诉苦讨论一丢出来,原来不是每个人都当回事。有人觉得地主救过命,有人坚信富人靠贫穷人的过活,还有人什么也不信。机枪连副班长任纪贞的父亲为地主放羊,结果分成一年只给30元,死前还敢指望地主婆救一命,工资少得让人心冷。座谈会上一半人哭,一半人说自己傻得不能再傻,多少想过开小差的,到此刻才知道“原来都怪以前糊涂”。
房天静跟热水河子的俘虏一块在雪地里蹲着,他短暂觉得过去的委屈全都可以用仇恨变成力量。可太久了那种感觉有时候会消散,谁敢说自己随时清醒?事实证明并不总是心口合一,有时候仇恨造就英勇,有时候英勇反倒什么都不是。真要说,英雄经常也是暧昧角色,怎么定义根本难有定论。
部队检讨学习传开了,领导不断总结推广,说一句“诉苦运动能唤起战士自觉”,结论掷地有声。东北日报、辽东日报都加过大版报道。这阵势,房天静被推上了标杆,可道理讲多了也不见得都有人信。这真是奇怪的现象,宣传上挂得高,底下人人却有自己盘算。
那年第三纵队干部把这套教育经验汇报到高层,资料载明毛主席批电报逐字逐句,点改标点六十多处。电文成了典型,下发全军,叫大家效仿照办——这么说对不对呢?有一点值得琢磨: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被动员起来,也不是每场仗都能出个“孤胆英雄”。舆论和真实之间时有偏差,事情真就这么简单、直接吗?还是说,恰好赶在该出英雄的时候出了房天静?
新式整军理论立足的基础慢慢固化,热水河子那场战斗上的俘虏转化案例直接打进了理论体系。房天静那类“经验材料”成了范本,这一切都发生得出乎意料。说到底,毛主席重视的,是让“新老俘虏”明白为什么扛枪——可真能明白吗?局部效果未必代表整体。谁能打包票明天大队人马不会再生出二心?
战后房天静被送上报纸。文工团专门写剧自带英雄气息,老百姓也了然于心。但他自己倒有点腼腆。后来一连南征北战,海南、广州、白山黑水,换地也换命。他前前后后负了七次伤,有一块弹片至今还在骨头里留着。不是什么特别的炫耀,苦过就知道疼。新中国成立后他就在家乡当采煤工,没再留恋军队。房家三代当过兵,没一人叫苦,就是觉得“该出力就出力”而已。
这里有矛盾吗?你觉不觉得,房天静所在的部队有时其实也不会真成一条心?教育运动当然有用,可人心怎么拧也牢不紧。也有更乐观的讲法,说正是这些小故事,最能点亮一场浩大的运动。哪一种解释对?不好说,正史里边夹的总有闲笔。
现在再说拍《大决战》,演房天静的演员也提起过压抑,代入角色很难,危险是怕的,演多了反而明白,这仗不是只为自己。今天的我们喜欢把一切归结为顶层意志,可底层的苦楚和选择,多少人还真懂?大英雄像房天静,偶尔也是在矛盾和浑浑噩噩里硬生生挺出来的。不夸张,这反而让人觉得真实。
所以,那一年房天静“孤胆英雄”电报被毛主席亲自批注,既是偶然,也是必然。一个人坚守到最后还带回俘虏,领导眼里,部队难得的典范。但在更多战士眼里,这不过是彼时彼地个人的命运洪流。回头一看,谁也不好断言这份勇气值不值得被无限放大,英雄本来就不是非黑即白可以归类的存在。
最后,房天静的故事没有歇脚点,后人还在讲。某些时刻,个人的坚定照亮了集体,但总归时代需要勇敢,也容得下犹豫。历史里,英雄是醒着的,也是迷糊着走过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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